那天李乞婆被匪徒打死后,欧阳伯卿也被匪徒五花大绑,用黑布蒙上眼睛,一路上被拳打脚踢、连推带拉,越过魔尸岭,来到密林深处。欧阳伯卿心里在捉摸着:这两个匪徒要把我绑架到哪儿去呀?他盘算着应急的办法。猛然,他灵机一动:公安局若发现我失踪,又发现李乞婆被害,一定会立案侦查,我何不在这儿留下点线索呢!于是,他趁匪徒不在意,扭脱了脚上的一只皮鞋,又将胸脯在树干上狠命一擦,扭落了插在胸前的英雄金笔。
欧阳伯卿被拉到一个地方,手被松了绑,被重重地推倒在水泥地上。他扯下黑布,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。他在四周摸索了一遍,发觉三面是水泥墙壁,一侧有二十几级石阶,外面有很厚的铁门锁闭着。他这才意识到,自己被投进了不见天日的地下牢房。
突然,铁门开了,灯亮了,接着一个鬼魂般的人无声无息闪了进来。欧阳伯卿扫了他一眼,只见此人秃脑瓜、三角眼、鹰钩鼻。此人正是张二秃。他一见欧阳伯卿,立即笑容可掬地向他深深作揖道:“伯卿兄,久违了,久违了,想不到我们能在这种场合相逢,这大概是天主恩赐的良缘吧!”
伯卿迷惘地望着他:“我不认识你。”张二秃说:“是的,我们虽然素不相识,但我拜读过你青年时代写的一篇关于皇姑墓群的论文。”说着他闪动着三角眼,注视着欧阳伯卿的表情变化。
欧阳伯卿想起来了,当年他在读历史专业时,有一次,从繁杂的史料中偶然发现在我国凌南山区有个“皇姑岭”,据该史料称,皇姑岭得名于距今约一千四百年前的陈朝。当时陈朝的皇帝将最宠爱的独生女儿嫁给南蛮苗王为妃,苗王宫内称她为灵妃,后苗王反叛被杀,皇帝因怜悯自己的女儿,便将苗王王宫赐给灵妃为养老之所,灵妃死后,又将苗王的大半财产作为灵妃的陪葬品一起入葬,并把苗王原先的嫔妃殉葬了十几个,以慰灵妃在地府的寂寞,因而构成了以皇姑墓室为主体的九坑十八穴,皇姑岭也因此得名。时移境迁,这里却已成了荒山野岭。
欧阳伯卿据此推测,皇姑墓群一定埋藏着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和珍贵文物,他于是便撰写了一篇论文。这篇论文在该校校刊上刊载以后,居然大大获得了校长园田的赏识,当下就发给一千美元的奖金,并授予他考古学硕士的学位。
新中国成立后,欧阳伯卿一直对开发皇姑岭的事念念不忘。1957年,他曾两次向组织提出过勘查皇姑岭的建议,不料当时他所在单位领导说他捕风捉影,虚谈妄议,干扰运动大方向,不仅未予理睬,还给他扣上了“好大喜功”的帽子。到了“文革”时,更以他曾领受过日本人一千美元贿赂、深受日本人的器重为由,把他定为“日特嫌疑”,轮番揪斗以后,被开除公职,在1968年秋,他和妻子抱了刚满月的儿子小峰,在瑞竹镇乡下落了户,开始了整整十年的苦难生活历程。
张二秃见欧阳伯卿一直沉思不语,等得实在不耐烦,就烦躁地叫道:“伯卿兄,怎么样,快把李乞婆给你的那把钥匙交出来吧!”
欧阳伯卿一听,终于明白了匪徒绑架他的目的。于是,他决定采取不理不睬、听之任之的办法,以不变应万变。
张二秃见欧阳伯卿默不作声,以为他在犹豫,就凑近一步,装出推心置腹的样子说:“园田君还一直在念叨你呢,上次他根据你的论文,指令我们找到了皇姑墓群的确切位置,所以这第一功还得记在你的账上哩!假如你现在交出了钥匙,打开了皇姑墓群的大门,那你就是锦上添花了。要是那样的话……园田君还不知要怎样来嘉奖你呢!”张二秃说到这儿,两只三角眼一眨不眨地盯住欧阳伯卿那毫无表示的面孔,又压低了声音道:“你交出了钥匙,我们可以把墓内的一半财富给你,还保证将你护送到海外,享尽晚年的荣华富贵……”
欧阳伯卿听张二秃说出这番话,依然一声不吭,只是嘴角边露出一丝鄙夷的冷笑。这无声的冷笑,如同鞭子在抽张二秃的秃脑袋,他不由得恼羞成怒,发狠道:“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,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说着,朝一旁的史大海递眼色。史大海走到欧阳伯卿身边,一抬手就把伯卿掼倒在地,举起鞭子没头没脑地猛抽起来,欧阳伯卿被折磨得死去活来,但他紧咬牙关不开口。因为张二秃视欧阳伯卿为摇钱树,他折磨他是为制服他,而不是要整死他,所以就索性将他关进地下室。
张二秃的如意算盘是把欧阳伯卿放在地下室“降温退火”,他相信时间一长,磨去了他的韧性,就不怕他不说出李乞婆告诉他的钥匙所藏的地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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