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这样走了三十六年。不,才走了三十六分钟,却也像是三十六年。
头脑在发胀。这一仗又败了,而且败得狗血淋头。吃一堑长一智,我吃了三十多年的堑,也长不出这个智——你急,他们才不急呢,屁大的事,你没交三份报告,递三个情况了解,不讨论三五十天,不研究一两个月,妄想能答复,且答复的肯定与否,希望也只有50%。
我就是一辈子也长不了这个智,除非不叫我办事,不给我任务,给了,就永远急风忙火。
欲速则不达!
右边是河,有青树,有茂竹,有汩汩江流,也有满载沙船。左边是墙,哦,什么时候这地方打开了这个门,也像早已存在的了。
向左转,临时改变方向。漫无目的,也就无所谓方向,随心所欲而已。穿过一排夹竹桃,进入一个开阔院。方形的院子,有花有树,还有个建造别致的亭子。什么时候建的?鉴别不出。暗红的圆柱,紫黑的斗拱,斑驳的顶尖,黑灰的瓦面,呈着一个旧字,可惜不会考占,辨不出哪个朝代的产物。
亭中还有个圆台。哦,台边上还有个老人,瘦骨嶙峋而带几分仙风。见我来,抬眼笑了一下,随又埋下头去。哦,台上几颗棋子,一个残局。
我看着老者,又看看残局。老人银髯飘逸,但并未到耄耋之年,只是瘦,双眼亮度足,心未全老。
那棋太残了,双方都仅剩个老帅,一匹象,两员兵,而且,两兵均压近了二线。
“大爷,您也好这个?”
“唔,老也琢磨不透!”
“这不简单?”
“简单?”老者这才抬起目光,正式地审视了我。“不,我琢磨多年,还吃不透!”
我这才仔细地审视一下。是的,棋似简单,但双方都藏着杀机,又双方均存危机,拼杀起来,似乎没有中和可言。
我在心里下了起来。
风呼呼,水汩汩,棋在心里拼。
“大爷,下下看吧!”
“你?那请吧!”
“不,您老先手!”
“不,届生可畏,你先手!”
“不,还是您老……”
老人鬼得很,无论如何也不愿先动。
推诿不过,便执了红,兵三平四,卒三平四,兵四平五,将五平四,杀。
我不服,再来。这下说什么我也不肯先行。老人却不过,只好执黑先动,三度下来,便被我杀了。
“哦,我悟了,动辄得咎,动辄得咎!”我激奋着,这棋显然是谁先谁败,必败无疑。
“你呀……”
棋被解了,然而,老者瞪着浊眼,我一下成了仇人,那眼光,够令人骇怕:是我打破了老者的希望?一生未解的棋,望着可解,一旦解了,希望之光便幻灭了。
然而,与其说是破了老人希望,不如说是应了我自己的半生命运!
欲速不达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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