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,猪大分槽,树大分秧,那是客观规律,也就由不得你习惯不习惯了。此君也就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,拿着自己的材料进入人才市场。还算好运,此君不费太大的周折,便被一所中学聘为中学语文教师。可此君不知是书读得多了还是什么,满肚子的学问,偏那嘴皮子就是不行,站在讲坛上,就是表达不出来。此君上课越来越不受欢迎,幸好这所中学是所大中学,校长便人尽其才,将他安排到了图书馆去。
由老师变成了图书管理员,此君行前作了一番的推敲,得出了三点理由:其一是本人外才不露,内才了得;其二是图书馆是个重大资料库,没有真才实学之人充实是不行的;其三是历来大学问者都出自图书馆,比如马克思,比如毛泽东……
此君便高兴地走马上了任。
此君选择了图书馆的一个角落,安上自己的办公桌,一边做着管理工作,一边也热情地给予每个来借书或找资料的师生以详尽的咨询。
此君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,无论多么嘈杂,他都能潜下心来读书。那可是真正意义的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只读圣贤书。书读得多了,那思维是十分的缜密。
慢慢地,此君练成了一门本领,无论你要做什么,只要来咨询到他,他都能给你列出十大理由来,让你理直气壮去从事去进行。为此,别人都叫他理由公司。甚至有人怂恿他到街上去租个铺面,亮出自己的牌子——此君理由公司。
在此君看来,世界上还真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,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。无论什么都会有它的一线渊源,有注定的道理,那就是理由,就是从事者的行动依据,只要你做事合乎依据,做起来就能理直气壮,其后果就是容易大获成功,反之则缩手缩脚,不敢大胆施为,就会导致失败。比方一次,有位体育老师打了个调皮的学生。体育老师处在惊惶之中,后来来到图书馆与他一聊,到出门时,竟是乌云散尽,笑颜逐开。他给体育老师开出了十条理由,其中有三条是最有力的:一、棍头打出聪明仔;二、打是疼骂是爱;三、打的时候你就站在他的父亲的位置上。你都听说窦燕山有义方,教五子名俱扬,可你知道窦燕山的义方是什么吗?其中有一条就是打,为了五子的扬名,这老窦还真打得不少呢。
有位老师要辞职去做生意,却又处在犹豫之中,在校园里徘徊了几个晚上,后来来到馆里与之一谈,便也拿到了十大理由。其中三条是:一、此行符合潮流,是与时俱进的表现;二、老师也食人间烟火,穷字有罪,罪不容赦;三、良禽择木,贤臣泽君,老师也可以选择自己的喜好。第二天便果决地向校长递交了辞呈。
多年来,此君不知为多少人找到了各种合适的理由,给多少人选择了行动的依据以及生活的勇气。可十分不幸的是,此君年届不惑了,却还是光棍一条。为此,他也找出了十条理由,其中也有三条是最重要的:一是本人穷先生,现在有几个人不嫌穷爱富?二是对外交往少,你不主动去找人,人家会送上门来?三是老丘的神箭射不到角落来,自然就射不到本人了。于是他就心安理得地读他的书,做他的学问,解答人们的各种咨询。
这天,像是个什么日子,学校里静悄悄的,图书馆就更静了。他才想起是个节日,师生们都出去野外活动了,他本也可以不来,可他是习惯了,天一亮就起床,一起床就来了,一来便拿起了书本,一拿起书本便钻了进去。
他一头扎进了一本厚厚的书里。好一会儿,他的鼻子吸了吸,一股香味沁透心房。他将眼镜从书本上移开,面前几时出现了一个人,再细看是个女人,再摘掉眼睛看是个姑娘,姑娘笑眯眯的:
此老师,你不去?
我不喜欢热闹。
是的,我也不喜欢。
今天想看什么书?
生活书。
生活书?再具体些,才好找。
够具体的了!说着那女子对着他看,眼睛里充满了笑意,直看得他脸色发红,气急心跳:有这样看人的么?这好像就是书中说的秋波啊,也是书本里的百媚,都说女人一笑百媚生。
于是此君也回予着看,他觉得对看很受用,也很激动。
此老师,我想找本关于你的生活的书。
我的生活?我没有写书。
不,你写了,你天天在写,我也天天在读。
什么什么?你有无搞错?我每天都窝在这角落里,乐此不疲的就是读书,我哪里写书了?
傻瓜,这不就是写书了吗?用的不是纸和笔,用的就是你的身和心。我觉得你就是一本生活的书,一本生活的大书。
嗬嗬,看你说的……此君口又不能表达了。
此时,门外有了脚步的走动,姑娘快速地撕了张白纸,擦擦擦地写了一行字,递给了此君,便迅速往外走了。
此君接过了纸条,一看:此老师,我爱你。今晚8时一起去看电影,我请你。不见不散!
读着那“不见不散”,看着姑娘远去的背影,此君的眉头皱了,我也有人爱?真的假的?看她那副诚实样,不像有假,而且也不是一时的冲动,应该是早就留意我了。再说来作弄我这老夫子做什么?
可是,有什么理由?她凭什么理由爱上我?我又有什么理由能让她爱上?此君呆坐在椅子上,真是想爆了头也想不出一点儿理由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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