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河的交通工具便是渡船。
蚌埠那边较偏僻,上街入市得过河来,从三岔口上走,或骑车或乘车。每遇河水满涨,挺不方便,近来人们嚷嚷:得建座桥。
要建起桥梁,那这渡船便只好进博物馆了。
渡船是三岔村这边的,木头船也是换了坏,坏了换,也不知换过几只几趟,传了几世几代,这一代传到了德丰大叔。
这德丰也怪,把守一个小渡,无论过往什么人,总要收取五分钱,他可是认钱不认人的老头。
德丰已五十有六,还是孤身一人。他不是没有成家的机会,三十三岁那一年,有好心人给介绍了一个离了婚的女人。凭心而论,那女人倒有几分姿色,只是她上错了一次船,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慎重行事了。相识这一天,她多了个心眼儿,早早来到渡口。
德丰刚从对河返来,早看见一个风采女人亭立河岸,直看得他把船头撞入乱草之中,才惊醒过来。
女人一言不发跳上了船,殊知船小体轻,女人往里一侧,一时失重,就要往水里倒,德丰忙伸出有力的大手把她扶住,一手挽住了女人的肉腰。女人站稳了,面红乎乎地向他投过了感激的一瞥。
开端是良好的。没想到这德丰规矩难改,船到江心,一篙立住,把女人吓了一惊:
“怎么?”
“先收钱!”
“靠边不行?”
“这是我的规矩!”
“多少?”
“五分!”
“那再撑我返去!”
“那得一角!”
突来的变化,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。事后德丰才知道是那么回事,在河里足足拗断了三根船篙。这事足足被人们作了二十多年的笑料。
这鳏夫确实怪,那次发大水,已经没有了河。大水从三岔村一直漫到了蚌埠,滔滔滚滚的,在这种情况下,小船只能歇渡了。不想对河的一个县里干部,接到父亲病危通知,偏这时赶到,找到了德丰,求他无论如何也要渡过去。德丰心软,答应了,还找了阿狗牯作帮手,给了把木档,叫阿狗牯在船头扒拉。他一支竹篱在后面定方向,硬是冒着生命危险,把这干部送了过去。干部出于感激,递给他们每人十元钱,德丰也只收五分,多一分也不要。
听说对河要修桥了,面临失业,他不悲哀?
说不清,反正他现在是变本加厉了。四月水枯,人可以卷高裤腿过河。他却到虎岭拉来个力大无穷的外甥,一把沙耙,外甥在前面拉,舅在后面推,硬是把个河心掏出了一道齐胸深沟来,照收五分不误。
果然,测量队来了,水泥钢筋也运来了。这德丰却干了一件惊人的事:竟搬出他这么些年的十二本存折,拱手交给了对河的蚌埠村长,然后驾着那一叶小舟,顺水而下,谁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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