充闾文集:艺文说荟-可贵的震撼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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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评说一位作家的作品,当然有必要参阅他人的论述,为的是从中受到启迪,进行参考。然而,我却很重视自我的原始阅读感觉。有如未曾经过理性过滤的“初念”,这种原始阅读感觉,总是更敏锐、更纯真的,尽管并不一定全面、深刻。

    近年来,熊光炯的散文、诗歌与报告文学作品经常入眼,我的最深刻的感受,是他的作品的震撼力,是那种激动人心的力量。无论是《天堂与地狱之间》、《断桥、断路、断魂的法律链接》,还是歌颂张志新的文章,还有这篇《魂断钟声》,都是紧扣现实,将笔触伸向读者最关注的视点,关心民生疾苦,关注社会大众的生存体验,以应有的深度与厚度,坚守自己的批判性与反思性。在当前文学作品中理想主义与精神价值渐行渐远,过分追求娱乐,过分强调放松与休闲的情况下,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有力的救赎。文学的生命毕竟来源于作家对于社会人生的洞察;而现代性的转换,更要求作家在关注社会文化转变的同时,更注重人的精神、心灵、欲动的内在的转变,注重人的生存标尺的转变。

    散文是作家人格的投影,心灵的展示。当然,这是就文体特征而言,至于实际写作,就未必都能充分地体现。出于种种因素的制约,矫情,涂饰,“人格面具”、“欲说还休”,亦不时可见。因而,能够做到本真、本色,托出一个活脱脱的自我来,既是起码的要求,也是十分难能可贵的。《魂断钟声》中游动于字里行间的灼热情怀,拌和着即时的心灵轨迹,构成纯然的生命的写意。文章千古贵情真。在这方面,熊光炯可谓得心应手,一路胜出。文中关于牺牲者的怀念与追忆,写得凄美、感伤,十分哀婉动人。

    二十多年之后我又来到杨柳湖边,又来到了烈士的墓地。数千知识青年曾经从各个城市潮水般涌来,后来又像大海退潮似的喧哗而去。如今一代知青已悉数退尽,退不走的只有这墓地。一座一座水泥抹就的坟丘,斑斑驳驳,礁石般地记载着风浪的印痕。一些十七八九岁、二十岁的生命,就搁浅在这里,时代的潮头再也无法携带她们一道前行。离离荒草,枯枯荣荣地遮掩着一排墓丘和碑石,排头的便是我的同学贾。撩开齐肩高的蒿草,墓碑上漆写的褪了色的字迹,就像淡淡的血痕在流淌……墓碑正对着她们遇难的杨柳湖,岁月流逝,而湖水依旧。它还是那种冷漠的平静,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,而我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,七个活生生的少女猛然就这么消逝了,难道我们还不应该永远永远的警醒吗!

    作者是一位颇有成就的诗人,早在1980年代就学北大时,就以诗才崭露头角。纵观其创作特色,直面人生也好,出语惊人也好,下笔有情也好,都不脱诗人本色。在他来说,有感而发,要写就写,开口见喉咙,直抒胸臆。有如鲜花绽蕊,原本是一种生命过程,尽自在那里飘香吐艳。这种诗性化的写作心态,我觉得,正是他创作成功的所在。

    (2000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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